孤独的行者:青年作家魏荣钊的人生苦旅
50年前,美国小说家杰克·凯鲁亚克因长篇小说《在路上》一举成名。50年后,被称为中国版的“在路上”——长篇小说《迁徙》入选“2009年最佳长篇小说”提名。《迁徙》的作者,是我的好友——中国作家协会会员、贵州省青年作家魏荣钊。
就个人而言,我更愿意把《迁徙》视为魏荣钊的又一次文化苦旅。此前,他曾徒步穿越贵州省内三条主要河流——乌江、赤水河、北盘江。并出版了长篇散文《独走乌江》、《走在神秘河》等作品,书名都有一个“走”字。《迁徙》与其说是展示“小人物”在社会变革中的人生遭际,不如说是作者在追思自己的命途迁徙。
在我眼中,魏荣钊是一位孤独的行者。
1995年,在贵州大学图书馆阅览室,第一次看到了魏荣钊的作品《“跑单记者”日记》,《中国青年报》以整版的篇幅登载了该文。这是一段充满了苦涩的回忆,讲述了他浪迹深圳的遭遇,正是这段不平凡的经历为《迁徙》的创作储备了素材。正巧我的一位大学同学是魏荣钊的老乡,在同学的介绍下,我们认识了。
魏荣钊关于童年的记忆,始于贵州一个偏僻山村。没有灿漫的山花,也没有脉脉的乡村温情,“文革”的浩劫惊扰着沉睡的山野,也椎刺着他幼小的心灵。在魏荣钊刚会说话时父亲就走了,留下他和顶着“地主分子帽子”的母亲相依为命。父亲走后,母亲动辄就被乡亲们批斗和打骂。一次,母亲被乡亲们用牛绳吊到堂屋中央的大梁上批斗,被折磨得痛苦不堪,有人还在说:地主花样真多,还不老实……面对母亲的惨景,才六七岁的魏荣钊显得是那样的无助,他掩着眼泪向一个山坡跑去,跑到山梁上大哭……这段记忆,成为荣钊永远无法抹去的伤痛。
父爱的缺失,母亲的悲景,世态的炎凉,使魏荣钊自幼养成了倔强甚至有些孤僻的性格。1987年,母亲因病离开了人世。痛失亲人的魏荣钊离开生养他的故土到贵阳求学,踏上了漫漫的孤旅。
大学毕业后,魏荣钊被聘用留在学校得以安顿下来,算是有了一个安身立足之处。就在这期间,爱情来到了身边。
女孩名叫LIYAO,身材高挑,面容娇好,短发,圆脸。她微笑的时候,露出一对小酒窝,十分惹人喜爱。她的美丽曲线与气质浑然一体,有一种夺人心魄的力量。
魏荣钊用整个身心拥抱着爱情,那是他一生中最灿烂的日子。女孩大学毕业后回到了家乡——美丽的桥城。荣钊也相随而至,在当地的一家媒体谋了份差事。
爱情是甜蜜的,但幸福却是短暂的。由于魏荣钊的“孤儿身份”和拮据的经济状况,他们的恋情遭至了女孩父母的强烈反对。渐渐地,LIYAO“变了”,脸上没有了往日的神采,显得有些苍白和憔悴。一次约会,荣钊发现女友的眼角还有泪痕。追问之下才得知,为了阻隔和自己交往,女友被父母软禁在家中,有几次偷偷跑出来见面,回家后被父母罚跪地板,一跪就是一两个小时。荣钊把她的裤脚挽起一看,双膝已跪破了皮,青一块紫一块,他们抱在一起失声痛哭——
LIYAO不是荣钊的初恋,在德江县的小山村,他曾喜欢过一个村姑。村姑那种勤劳朴实的情愫,在他荒芜的心灵绽放过娇艳的花朵,他第一次有了爱的希冀。
但这是一段还没有开始就已经结束的故事。同样是由于“孤儿身份”和拮据的经济状况,村姑迫于家人的压力远嫁他乡。关于她的容颜,她的声音和身影,化作了一缕缕乡愁,成了荣钊多年后的怀想。
相比村姑, LIYAO是荣钊爱得最辛苦的一个女人。为了改变拮据的经济状况,荣钊告别贵州,南下深圳,做起了一名“跑单”记者。
就在这时,生活给荣钊开了一个大大的玩笑。
为了那来之不易的情感,荣钊曾多次前往LIYAO家中努力换回败局,有一次邀上一位朋友前去LIYAO家央求,没想到,他们带去的东西,被LIYAO的父母扔到了地上……其狼狈可想而知。
他的精神崩溃了。苦心经营的爱情再次成为无言的结局。
至此,荣钊埋葬了爱情和希望,远走他乡,浪迹天涯……
他的背影为何如此孤独?他的脚步为何如此沉重?因为情感的天空没有爱的云彩,阴霾笼罩着他的身心,失去亲情和爱情的他只有用流浪的脚步去稀释生活的苦闷和人生的孤独。
流浪期间,荣钊换过许多工作,做过推销员,在企业里当过部门主任,也做过报纸和杂志的记者、编辑。值得一提的是,尽管颠沛流离,荣钊一刻也没有放弃写作和生活的信念。文学是他一直守护的精神家园。
但这是一份孤独的坚守。他在孤独中彰显着责任,张扬着个性,追逐着理想。
1997年,魏荣钊回到贵阳,在一家颇具影响力的报媒当记者,我在一家省直机关做宣传干事。还是单身汉的我们合计,在贵阳的闹市区租了一套房子,同处一屋但独居一室,日子虽然艰辛,倒也情趣多多。喝喝茶,聊聊天,我们谈人生,谈文学,谈女人。偶尔焖上几把“小金花”……
一天,荣钊带回来一个六七岁的小女孩。他告诉我,孩子是个孤儿,流浪在街头,是读者打电话到报社告诉这个孩子的境况的……
第二天一早,他给孩子买了衣服、裤子和鞋换上。带了一个星期,坚持不下去了,只好把孩子送到儿童福利院。后来这孩子经常跑到报社找他,叫他叔叔。这个女孩子现在已经20多岁了,据荣钊说,女孩子偶尔还给他打来电话问候。
回忆多年前的事,觉得两个“单身汉的家”突然迎来了一个新成员,充满了甜蜜和温馨。或许,只有荣钊能读懂一个流浪孤儿期盼的眼神,他用父亲般的关爱去呵护这颗受伤的童心。每天清晨起床,他为孩子更衣洗脸,弓身为孩子系鞋带,然后牵着那双小手,一步步向楼下走去。每当看到这场景,我的心中便会涌起一种难言的苦涩和深深的感动。这时,我才发现,荣钊是一个非常心细的人。在他率真甚至是有些偏执的外表下,深藏着一颗火热的心,在极其艰难的条件下,力所能及地承载着社会责任。
在“圈内”,荣钊的“率真和偏执”是出了名的。面对社会的许多不平现象,他选择用手中的笔进行无情的鞭挞和批判。一次,荣钊接到投诉,一对新婚夫妇在某酒店举办隆重的庆典,不料一百多位亲朋好友被酒店的变质菜“放倒”。消息见报后,酒店老板带着一帮人跑到报社兴师问罪,还要报社“交出作者”。直到报社答应为酒店发篇“妥善”处理此事的“正面报道”方才罢休。就在荣钊赶去核实问题时,无意间看到了报社有人和酒店老板在包房里“频频举杯”,愤怒之下,荣钊甩手而去。
后来,荣钊在某知名杂志的头条发了篇纪实文学《初为记者》,文中对此事进行了详尽的披露。报社领导火冒三丈,对他进行了“深刻的教育和严肃的批评并扣发半年奖金以观后效”。
据很多人说,他在报社遇到的麻烦很多,几次被揭露方殴打致伤,有一次差点发生了生命危险。
有人说,荣钊的心潮湿而光亮,他对自己的生活和环境充满了深深地忧虑。蜷缩在都市屋檐下,城市的背景是那样的冷漠。狡诈和欺骗充斥着城市的喧嚣,他不能接受却不能熟视无睹。作为一个具有社会良知的作家和记者,他的身上总是闪耀着人性的光辉。他彰显着正直和善良,张扬着独特的个性,守护着人最本真最纯洁的东西。
他是孤独的,因为灵魂的呐喊没有回应,心灵的告白,没有听众。
他选择了远行。
2002年,他告别喧杂的都市,一个人徒步走完1050公里的乌江,2004年走完500多公里的赤水河。2009年,荣钊完成了北盘江全程的行走。至此,他走完了贵州最有代表性的三条大河。乌江也是红军强渡过的乌江,赤水河也是红军四渡的赤水河。这是一段寂寞的孤旅,是荣钊“一个人的长征”。
狂欢是一群人的孤单,孤单是一个人的狂欢。投身大自然的怀抱,荣钊的创作灵感喷薄而出,他的思想与奔涌的河流以及那些烂漫的山花发生激情碰撞,抖落出一行行精美的文字和一串串珍贵的记忆。
从《独走乌江》、《走在神秘河》再到新近出版的《迁徙》,无不展示了荣钊对自身命途的追思。
荣钊虽然也曾长期漫游,漂泊不定。与美国小说家杰克·凯鲁亚克《在路上》表现的 “垮掉的一代”完全不同,那些失去了精神生活的土壤、失去了灵魂的故乡的“垮掉分子”,企图在节奏强烈的摇摆舞,狂热的爵士乐,酗酒吸毒,偷窃纵欲的生活里寻求自我、把握自我。尽管在生存的艰辛与文化的嬗变中经受着精神的痛苦与折磨,可荣钊仍坚守着自己的“道德底线”和“法律准绳”。
这是一种品质,一种人生态度。 他辑着生命的孤舟,朝着理想的彼岸游弋。
然而,爱情的帆船总是飘飘荡荡无法靠岸。
荣钊再次拥有情感,已近不惑之年。令人匪夷所思的是,荣钊最终选择了一个与他成长经历不同、文化背景不同、价值取向不同的“三不同”女孩,于2007年步入了婚姻的殿堂。更令人不可思议的是,他选择的初衷,竟然是因为这个女孩“单纯”,女孩的外表和言谈与他曾经的恋人有几分相似。仅此而已。
草率的决定为他的爱情追求开掘了坟墓。由于和妻子无法沟通和交流,情感趣味难以碰撞和融合,他们没有凝聚一种力量共同面对人生的风雨,而是构建了一道悲凉的风景。在婚姻中,既没有爱的浓度和深度,也没有性的目标和指标,甚至几年间没有夫妻生活。他的心灵世界,充满了深邃的孤独和寂寞。他宁可在白天把自己投入到各种各样的繁杂事务中,这些节奏和喧嚣会压住盘踞在心底的寂寞,而每当夜深人静,寂寞就会像蛇一样爬出来,咬得他遍体鳞伤。
人生对荣钊充满了遗憾,尤其是爱情。坎坷的命途,不幸的婚姻,为荣钊的人生增添了一道灰色。
孤独的行者,还将走向何处?
郑继国:笔名长歌。70后,贵州余庆人,毕业于贵州大学中文系,有诗文在《中国诗歌》、《草堂》诗刊、《贵州作家》等刊物发表。贵州省作家协会会员,贵州省诗歌学会理事、贵州省21世纪诗歌研究中心常务理事,现供职于贵州广播电视台。
责任编辑:北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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